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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东:有巧工没真气难出神品



  李东,1967年出生于北京,中国玉雕艺术大师、中国青年玉雕艺术家。李东从事玉雕创作30年,在全国及省级玉雕评比中荣获金奖30余项,其他奖项20余项。2010年起,他发表论文及文章60余篇。
  
  中国玉雕大师李东
  
  把玩玉雕大师李东的作品,是需要动脑子的—那简约的线条当中,蕴含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故事,甚至每一件作品,李东都会作文一篇来进行阐述。在他看来,今天中国的玉雕界,重材质工艺而轻内涵,已然使博大精深的玉文化日益陷于庸俗化、功利化。为此,李东提出了“国学玉雕”的概念,希望能将束缚玉雕发展的条条框框“一锤打碎”,使今天的玉雕走上坦途。
  
  当代玉雕作品的文化承载功能几近枯萎
  
  和大多数玉雕大师的兴趣爱好一样,李东从小也喜欢画画、篆刻、泥塑。16岁,他进了北京玉器厂,师从宋世义、姜文斌、郭石林等大家,可谓一起步就站得高看得远。1999年,李东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,从此在玉雕界崭露峥嵘。
  
  开始,李东也曾不论高中低档,一年替人加工几百件作品,忙得团团转、晕乎乎,却难以呈现自己的面目。某一日,他忽然明白了,玉雕做到一定份上,是不缺钱的,而且会被人尊为“大师”,而越是这样,就越应该想着给后人留点什么。从此,他不肯继续媚俗,推掉了大量的订单,一方面努力钻研、提升自己的技艺,一方面大量阅读老庄等古书,获益匪浅。
  
  李东说,自宋以降,玉器走入民间开始世俗化,到了现在,玉雕作品的文化承载功能几近枯萎,装饰性、玩赏功能却日益膨胀,消费者热衷追捧的是祈福除祟的庸俗作品。比如市场上常见的“福在眼前”—一只蝙蝠嘴叼钱币,还有“知足常乐”—一只蜘蛛爬在脚上等,虽然都是中国传统的谐音比喻图案,但不免俗气且有“叶公好龙”之嫌。
  
  李东想到,古人做玉璧、玉琮,其实都是运用智慧抽象提炼出来的,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的猜谜空间。譬如,到现在人们都不禁要问,为什么玉琮是外方内圆的?因此,做玉雕一定要有思想深度,要有历史的前瞻性。“或者说,做玉雕一定要既超越又穿越。超越是指工艺上超过前人,过去在技术上无法达到的我们现在做到了。这一点,今人确实已经远超古人。现在我们可以借助电脑等科技设备,将工艺做到极致程度。像掏薄胎,可以掏到两毫米厚,如果再进到1.8毫米,就会漏,所以,两毫米就是绝活了。而何谓穿越呢?就是一定要走到未来去,要让五百年后的人思考今人留下的作品究竟有什么样的内涵?让后来人有玩味的空间。可惜的是,现在大家都注重超越过去,单纯想着做给今人看,迷惑他们的眼睛,要他们口袋里的钱,却极少想着要穿越至未来。”
  

  过分强调工艺上的巧会把玉雕引向绝路
  
  在中国的审美体系中,拙一向被认为比工巧更难得、更高妙。而李东的玉雕主张,正是继承拙朴之气。他一直强调,和田美玉是天地造化之结晶,不可因过多的雕饰而使之气损。
  
  李东特别推崇汉代玉雕所传达出来的那种不拘小节、浑然一体的风格。他认为,作为一名玉雕师,一定要深入思考这样简约的线条和刚健的造型,古人是如何得来的?他们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来雕刻一头熊?只有刨根问底,只有认真去悟,才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狮子、老虎……而不能简单地复制先人。
  
  “像汉八刀的简洁和力度,历来受到人们的推崇,今天,我们要好好研究它,但千万不要被具体的一招一式所左右。我们在欣赏古人的东西时,是与古人在对话,是去寻找那个时代的精神,触摸历史的脉搏,唯有这样,才能真正把光辉灿烂的传统继承下来。”
  
  李东认为,为什么过去一些大师没有接受过美术方面的训练,却能把作品做得那么好?就是悟性帮了他的忙,不同的事物,潜移默化地对他的创作产生了一种刺激,让他随手就可以灵动地把作品雕出来,可能不是太具象,但一定有韵味。
  
  因此,在李东眼里,玉石本身是一种物质,必须加诸人的“悟智”,用“悟智”来统摄、指导物质,用形而上拉伸形而下的玉石,玉雕行业才能继续长久地发展下去。“如果过度地强调玉质之美,强调工艺上的巧,其实是走向了玉雕的自绝之路。工艺很快就会被徒弟或者后辈学走甚至超越,而自己也很快就会眼花手抖,雕不下去了。”
  
  绝品之上有神品
  
  李东非常喜欢的一个故事,是《列子汤问第五》里的“纪昌学射”。最近,他以此内容创作了一件作品。“纪昌学射”的故事是这样的—甘蝇是古时一名著名的弓箭手,甘蝇的弟子飞卫也是一名射箭高手。一天,纪昌要拜飞卫为师学射箭。飞卫对纪昌说:“你要先练习不眨眼的本领。”
  
  纪昌用了三年时间,练就了不眨眼的功夫后,去拜见师父飞卫。飞卫说:“这还不行,还要学会看的本领,把小的东西看得很大、很清楚。”纪昌回到家,用一根牛尾毛捆住一只虱子,挂在窗口,每天盯着它看。又三年过去,一只虱子在他眼里竟然变得跟一个车轮那么大。纪昌弯弓向虱子射去,箭正好从虱子正中间穿过去,而挂虱子的牛毛没有断。
  
  纪昌的技艺高了,就提出要与飞卫一较高下,以互相对射十箭定输赢。结果,每次对射都是箭头相撞,在两人中间落下。到第十支箭时,飞卫突然大叫:“不好,没箭了。”纪昌心中大喜,搭起最后一支箭向师父射去,心想,我马上就是天下第一了。不料最后一支箭飞到飞卫眼前时,被飞卫抬手一拨,射到了一棵树上。接着,飞卫从箭囊中抽出最后一支箭。原来飞卫不是没箭了,而是要借此让纪昌明白一些道理。
  
  纪昌见此情景大臊,躲进深山中反省、修行。十年后,纪昌下山向飞卫认罪。这时的纪昌已不用箭了,他随手一指,野兽就倒地死去,飞鸟就会掉下来。飞卫高兴地对他说:“你真正学到了射箭的本领啊!”
  
  在李东看来,琢玉和纪昌学射何其相似,琢玉也可分为四个阶段:
  
  一为有。即从学徒阶段到手艺上身,可为谋生之计,完成简单性的工艺品制作。这犹如纪昌初步掌握射箭的技术;
  
  二为精。能从师傅那儿领悟到真东西,制作达到精细程度,完成质的飞跃,并产生自信和自豪感。这犹如纪昌比较熟练地掌握了射箭的技艺;
  
  三为绝。工艺品中的绝品是指区别于他人的绝技,别人无法效仿的独门功夫。这犹如纪昌与师父叫阵前的状态;
  
  四为化。出神入化最为难得,此时“神品”出现,这类作品的境界一定是高雅脱俗的,与精绝之作的不同之处在于,作品有主题、有精神、有真气。这犹如纪昌在深山中反省修行了十年之后的境界。
  
  “不射的神箭”的创作,使我更加坚信,国学是玉雕从业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。”李东说。
  
  对话李东:
  
  美玉与产地无关?
  
  记者:您常说,玉雕师不能对玉料太挑剔,要善于“问玉”,您是如何具体地去把握一块玉料呢?
  
  李东:玉雕师拿到一块料后,要用心去感觉它。所谓感觉,就是感知而后觉醒。握在手中,去体会该不该切,该如何切?这个过程,玉料会不断地提醒你,去掉绺裂后能做什么、会像什么。当你与它的对话完成了,创作也就完成了。剩下的,就是用各种刀法、技艺将其实现。当然,在我看来,技艺也是有讲究的,雕鸟兽应具有人的性格特性,雕植物要是生长的、活泼的,雕人物要讲究品相。
  
  记者:您又如何看待和田玉中新疆料、青海料、俄料之间的差异性?
  
  李东:现在好的俄料、青海料,价位已经超过新疆料了。为什么很多人还是只注重新疆料?就是人的偏心、分别心在作祟,占有最好的欲望太强。其实,只要玉质好,哪个地方产的,没多大关系。
  
  记者:您特别强调玉雕要传承文化,在您看来,传统的北派玉雕特点是什么?今天是否仍要发扬光大?
  
  李东:玉雕是可品出味道的,南方玉作给人以甜美之感,工精入微,像一道道精美的江南小菜;北方玉雕具有磅礴之气,拙中体现豪迈情怀,像北方的菜肴,大盘大碗真诚而又实惠,可以说南细北气。气能够生成格局美,而细能够创造意境美。尤其是北京,有着悠久的皇城文化,以特有的胸怀接纳新鲜的事物,清代乾隆盛世设立皇宫造办处制作玉器,集南北玉工之长,玉作给人以皇家特有的雍容大气之感。但在当今玉雕界,海派玉雕占据市场主要位置,以至于北方一些玉雕师也放弃自己的传统去追逐市场风向。但我以为,细是无法打造出一个体系的,过分的细可能导致丢了气。
  
  记者:您既做大器也做小件,那在这两者上,是否也有气、细之别?
  
  李东:当然有区别。做大件就得发力,在设计上一气呵成;而做小活要聚精会神地去做,小中见大。可以说,大件的要突出气,小件要偏重于细。
  
  记者:您又如何看当下的玉雕市场?
  
  李东:太浮躁了,能使点小工具、小技巧就已经离“大师”很近了。即使有少数玉雕师能静下心,也不过是不断地强化技巧,一味地求意境,格局却没有提升。虽然创造了些绝品,但我想,更关键的是人们看到你的绝活后,还能思考到些什么?如果什么也没有,也就无法臻于神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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